與藍天為伴(散文)
——記陶藝家、省級工藝美術大師 李帥
李帥,男,碩士,陶藝家,湖北省工藝美術大師。1977年出生于湖北,1998年考取湖北工業(yè)大學美術系,師從著名書畫家彭祖華教授,畢業(yè)后曾任職于武漢工程大學。2010年考取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陶藝專業(yè)全日制碩士研究生,師從著名陶藝家黃煥義教授,2013年獲藝術學碩士學位,現(xiàn)任教于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。2017年7月由湖北省人民政府授予第五屆“湖北省工藝美術大師”榮譽稱號。景德鎮(zhèn)珠山美術家協(xié)會理事、山東青島瑯耶瓷研究所副所長、國家陶瓷職業(yè)技能鑒定高級考評員。2012年被湖北美術學院邀請參加“維度——2012中日韓陶藝家邀請作品展”。2016年5月被邀請參加“世界手工藝產業(yè)博覽會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成果展”;2016年12月年被北京中國陶瓷博物館邀請參加“絲路詞語•陶院現(xiàn)象”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校友優(yōu)秀作品展;其作品《桐花情》獲中國收藏2012年十大藝術陶瓷評選最佳創(chuàng)意獎、作品《積墨青花山水系列》被辛亥革命博物館永久收藏;作品《日暈》被江西工藝美術館永久收藏,并在“2016年江西工藝美術優(yōu)秀作品展”中獲銅獎等等。作品以現(xiàn)代青花裝飾見長,近十年來一直致力于現(xiàn)代青花裝飾的創(chuàng)新研究與探索,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青花裝飾語言。作品獲全國陶瓷藝術類評比金獎、銀獎、銅獎等數十項。多件作品被國家級及省級博物館,工藝美術館及紀念館收藏。
一
在李帥大師的腦海里,蒙古民族的男女老少對藍天是獨具深情的,因為蒙古是游牧民族。在那廣葇的草地上,當牧人策馬揚鞭馳騁飛奔,追趕看護著羊群或馬匹沉浸在沃土肥美的草原賦予的營養(yǎng)時;當兒童從這個蒙古包嬉笑著鉆入那個蒙古包時;當正健壯的他們在馬背上學習游牧民族于草原上的生存技能時;當沉浸在甜蜜愛情的男女青年溫情地在草地上互送秋波時;甚或是在那些個金戈鐵馬的時代,草原上渴望建功立業(yè),或戰(zhàn)亂紛飛希望人民擺離苦海安居樂業(yè)而企盼止戈的英雄們;單個出現(xiàn)或集體群歡于草地的人民,一直伴隨他們的是藍天白云。
廣葇草地的美一直有藍天白云相佐。
這種美一直熏陶著游牧民族的審美觀和人文情懷。
這種審美更勝于某種宗教審美的崇拜。因為它切實的來源于大自然,來源于生活。
雖然摸不著,但著實婦孺皆可看見。它們并無有一刻曾經離開過,哪怕草原上那些個風雨如晦的日子,它們也在牧人的眼里閃現(xiàn),心里永駐。
當一種審美成為集體意識時,那種美便升華為大美。
政權更迭,蒙古族統(tǒng)一中原。當時代需要發(fā)展審美傾向時,藍天白云便呼之欲出,陶瓷里便有了青花的崛起和成熟,有了具備藍天的深沉,白云的優(yōu)雅的青花瓷,跨越千年而歷久不衰的神話。成為每一個論及華夏文明的學者都繞不開的話題。
青花初始時,為什么能成為一種執(zhí)著的審美追求,以至于千年不變,應該是緣于藍天白云對蒙古人民遙遠而又息息相關的啟示。
至少,在湖北省工藝美術大師李帥先生的意識里是那么認為的。
李帥,祖籍湖北隨州。出生于懸壺濟世的中醫(yī)世家,卻先后畢業(yè)于湖北工業(yè)大學美術系和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陶藝專業(yè),分別獲得藝術學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。其時的他因一次意想不到與青花瓷的邂逅,青花那種色澤明快,嬌翠欲滴,便從未在他腦海里消失過,一如藍天白云的美在蒙古人腦海里般愈演愈烈。
于是,情不自禁,他辭掉了在武漢一所高校的工作,來到千年瓷都景德鎮(zhèn),為了能夠進入陶瓷藝術圈,他嘗試著邊工作邊考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的研究生。
這里有意想不到的艱難,這里需有意想不到的堅毅。雖然以前就讀于湖北工業(yè)大學美術系,但對陶瓷學科還是很陌生。人人都說隔行如隔山,他打點行囊,準備著“翻山越嶺”。
命運垂青,他先憑實力順利進入景德鎮(zhèn)陶瓷學院科技藝術學院當起了老師,生活有了最基本的保障,日常工作有了與陶瓷更近距離的接觸。
當昔日有些好友或同事,相互在攀比誰的仕途更有前景,誰誰的小車更名貴;相互炫耀誰誰誰的住房在某城市地段更好升值潛力更大時,他卻在陶瓷學院租住的一個小工作室里,利用閑暇練習著盤泥條,甚或是在景德鎮(zhèn)的大街小巷里穿梭。他迷醉于每個店鋪里的陶瓷作品;欣羨陶泥從那些能工巧匠手中瞬間成型,哪怕從利坯工人指間旋轉飛揚的泥屑,都令他心馳神往。
不難想像,當工作之余他懷里抱著課本,在校園里綠樹濃蔭里稍事歇息時,瞅著了一棵蒼老的樹上,漫爬著開花的綠藤時,世家行業(yè)的敏感,讓他不得不在第一刻時間里想到:這是冬青還是可治魚鱗痣,在湘鄉(xiāng)邊界被人呼之為“無爺草”的藥物。打小就耳聞目睹“望聞問切”的青年在沉思。藍色天幕映襯里的一尾鴿哨,又把他的心緒拽向那個遙遠的元朝,那個青花陶瓷橫空出世的時代。
他急匆匆地穿過校園幽靜的濃蔭,奔向自己的工作室。
說得具體一點,那是臥室的一角,他搬一個剛晾干的被修整過的泥胎擱置在轉盤上,用自己調制出來的青花料,回想著腦海里鴿哨拽出的晴空皴擦點染開來。
晚飯畢,他摟書走向學校自習室;凌晨,有志的古人聞雞起舞,他卻是聞雞就讀。妻子心疼他了,因為長久的勞累,他患上了過早襲來的頸椎病。親友心疼他了,紛紛勸其放棄考研。
百里半九十!不達南墻不回頭的他,惟有把枕邊人的關愛,親友善意的勸說,化成更大的動力。哪怕是他小寶寶降生的那些時日,他也竭盡全力擠時間讀書;或是向景德鎮(zhèn)工匠們請教陶瓷常識,到古窯口遺址,或元明清陶瓷博物館里,與古人作品對語。
一條道走到黑的決心,換來了對他而言石破天驚的突破。2010年他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取了朝思暮想的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陶藝專業(yè)的研究生,導師是以《扭曲的梅瓶》聞名于世的陶藝家黃煥義教授。
這該歇口氣了吧?
還沒!
內斂少言的學者喜歡清靜。瓦藍晴空下,還常抱書坐于操場草地一隅。一日,隨身帶的陶瓷?陉柟庀蚂陟谏x,李帥仰視長空,像許多風流倜儻的才子般任風翻書,呼啦作響。不經意的一瞥,不禁讓他怦然心動。元青花《鬼谷子下山圖》大罐,在英國倫敦佳士德拍出了2.3億元的天價!
在新彩、古彩、粉彩、琺瑯彩那樣美艷細致花色層出不窮的當代,何以至于讓沉睡千年的青花罐在陶瓷藝術品拍賣行中獨領風騷?
毋庸置疑,青花的成色是令人驚心動魄的,但它為何雄踞陶瓷種類里千年不衰,一次又一次撞擊著年輕學者的胸膛。
盡管被譽為“百家講壇”開壇元勛的閻崇年先生在他寫的《千年御窯》里,對青花的起源,歸納出了八個要點,但李帥老師認為他概述得仍不夠全面,至少沒有確切的說辭,詳盡的論證。不管是元朝皇帝的帽子,大臣們穿著叩拜的朝服,還是以白鹿作圖騰;甚或是鐵木真即蒙古大汗時,樹九斿白纛等等,只能說明蒙古人是崇尚白色的,那藍色呢?
青年陶藝家進入了深深的思考,嘗試著青花的尋根之旅,于是,有了開篇時的感悟。
二
筆者亦是因對陶瓷工藝美術之美有無限向往,所以在工作了許久闖蕩了多年以后,沉心考試進入景德鎮(zhèn)陶瓷學院進行學習的。大學第三年的上學期,李帥老師研究生畢業(yè)后任我們班《國畫山水》的課程老師。這才有緣認識了李老師,他的教學方法與眾不同,高人一等,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!
在景德鎮(zhèn)這一方天地里,人們像嵩山腳下農民三五歲的娃兒會弄拳舞腳般,在很小的年齡階段,即懂得許多陶瓷常識或是傳統(tǒng)繪畫。更不必說來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的陶瓷愛好者或賴以生存的“景漂”一族。他們或她們進入陶瓷院校深造,必是因從事或渴求更加了解、企圖掌握制作陶瓷而“選修”的課程。這樣不但有明確的目的,且都具備各有特色的基本功,有的甚至從事相關技能二十年至三十年之久。
李帥老師上課之初讓學生相繼上臺介紹技能,意在打通大家心里的或行業(yè)之間的隔膜,且引導學生們要從“民家”走向“名家”,由民間工匠做起,腳踏實地。他自己就會拉坯、修坯、補水噴釉、研制青花料等等一系列工序。還特別強調,要擅于學習,學西方陶藝家的優(yōu)點,從大自然里汲取美的營養(yǎng),融入我們傳統(tǒng)的文化里。
一日,課畢休息時刻,外面正值雨過天晴。大家都到室外一展多日壓抑的臂膀,一展陽光朗照里又有清新空氣沁潤的歌喉。忽見李帥老師駐膝彎腰,我以為他鞋帶松了,抑或是在觀察受雨澆淋幾日的昆蟲。走近一看,既不見他系鞋帶理弄褲管,也不見有昆蟲類徐徐爬過?吹轿乙荒樏曰螅α,說:“你瞧,這汪水里的那片藍天好美!”
原來如此!
時有學生戲稱他為青花陶瓷界的莫奈。因為不管是師友組織的郊游、踏青,還是途經一片荷塘,一條高墻逼仄的窄巷,哪怕是從教室走向學校后墻林間的工作室那短暫的路途中,常去打量天空。時早時晚,日出日落,日顯云藏,天穹陰郁或晴空萬里,正視那云從灰藍、墨藍、瓦藍、甚或正宗的“天藍”中去撲捉云與天色相互輝映的種種色調,這不是很像莫奈撲捉海上日出波光閃耀很相似嗎?!他要么凝神呆望,要么手機或相機對著那玄妙的長空“咔嚓”聲聲。屢屢對天遐想,他便會有佳作宏構在腦海里翻騰。每有體會,訥口少言的年輕陶藝家便有一種與人不同的詭秘神情。無須多日,細心的學生便會發(fā)現(xiàn),李老師的筆下,必有各種泛藍色相大相徑庭的作品相繼從窯里開出來。有藍中泛紫的、有元代鐵銹斑駁花色的、有沉靜淡雅的、有明艷得令人如沐春風的、底色為潔白或灰白的,元明清康雍乾道,紛次更迭,李老師對藍天白云深度的嘗試樂此不疲。沉默寡言掩飾不住他獨自的心靈狂歡。
誰也無法估量到作者從自身心靈狂歡到觀者、收藏家津津樂道喜形于色需要付出的勞動量。
每當天光云色在心頭縈繞,作者便得整體地去思考,那種遙遠而又貼近的感覺,怎樣才能表達得淋漓盡致。不論從陶瓷載體的體型——用瓷板還是瓶狀器皿,扇形還是“飛碟”,長條還是“腰鼓”,又擬進自己在大學專修的設計理念,齊聚在腦海里相互排列、揉合。
陶瓷有陶瓷的語言。
它既不同于照片效果,亦不同于純粹的國畫表現(xiàn)技巧。它有著無以計數的裝飾方式,開“膛子”,“漫雕”留塊裝飾,還是借鑒“至正十一年”銘青花云龍紋象耳瓶般,從底至瓶頭,以瓶子造型自然的寬窄曲直進行逐層裝飾,還是……
常識越豐富,腦電波碰撞得越激烈。
我曾親歷過那么一回。
亦是雨過天晴。景德鎮(zhèn)是個多雨的城市,春雨瀟瀟,冬雨也瀟瀟。似乎在強調一個以藝術品維系的都市應該有的情緒。
這個不必衣衫貼體發(fā)梢凝珠,走近窯爐濕霧蒸騰的日子,我和李老師到做坯胎密集的“老廠”尋找器型,你且看,他從東家串到西家,從地上看到晾坯的竹架上,那種細致決不會溜掉任何一個上目的器型。那種沉靜決沒有一掃而過的囫圇。邊看,邊在那里鎖眉尋思,目光每每流泄于一個坯胎上時,記憶里那一方方藍天,幾縷白云,定然亦在上面停駐,在上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。
面對一件剛開窯的作品,圍觀者時常感嘆:李老師的作品真是來得輕巧閑適。
對此類評判,李帥老師總是莞爾一笑。
這里不需要解釋。
創(chuàng)作的過程原本艱辛而又欣喜。
讀者無需去體味艱辛,艱辛是創(chuàng)作者的必然。讀者的第一要義是能從作品里領略到美,大快人心的柔美或壯美,繼而把這些美延伸出一種莫可名狀的心靈激越澎湃的正能量沖動。
我喜歡獨處,也喜歡群居。好幾次相約意氣相投的年輕藝術家,到李帥老師的陳列室去欣賞作品。
這是一間陋室。墻上掛的,是學生時代的油畫和新彩瓷板人物、花鳥畫等,桌上和陳列架上,滿擺著青花陶瓷瓶。
一個小口長頸瓶,下半部分如同倒扣的洪鐘。整個瓶子上,僅瓶身用青花繪出兩圈,圈內,以中國畫的積墨之法,點染出深色天幕,留白留出云絮翻飛。一浮一沉,兩圈一指長的顏色,被中間和上下兩端空曠的潔白,襯托得美倫美奐。
那只卷口“冬瓜瓶”上,像深遂幽暗的海水里,倒映著灰藍的天,被不知其來由的巨力攪拌,造成激烈的浪漾。波光粼粼,惟妙惟肖。似乎能聽到逐漸遠去的浪潮,與礁石竊竊私語般的碰撞。
這是《漾》。
這是《云峰如浪》。
這是……
李老師熱情地介紹。讓我們置身于蒼穹下的云海里漫游一般。
他收集的書本和照片里,有江西境內鄱陽湖上空的藍天;有校園近旁圣羅帝景尖頂上的白云,還有蒙古草原上覆蓋的一碧萬頃。仿佛能感覺到,窗風掠過,樹葉颯颯蕉葉瑟瑟,那藍色的天幕上,云絮一步三回頭地在那里探頭探腦,亦步亦趨。
憑著不屈的干勁,憑著“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”的人生箴言,憑著實力,李帥老師于2017年7月被湖北省人民政府授予“第五屆湖北省工藝美術大師”榮譽稱號,他的年齡和學歷,重新定位了他的家鄉(xiāng)湖北省級工藝美術大師評定的標桿。
曾有丹青好手說,畫山水的畫家,必定虛懷若谷,心境豁達。
我想,常與藍天為伴的陶瓷藝術家,必定有蒼鷹的雄健,翱翔高空傲視群峰!(李帥作品)
(編輯 周波) |